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、
我的名字是 David Garczynski。我梦想成为一名程序员,看到网上的广告后,报名参加了一个 12 周的编程培训班,上课地点是旧金山。我希望搬到那里以后,经过培训能够成为 IT 专业人士,找到工作,过上美好的日子。
我在 Airbnb 寻找旧金山的短期住处,发现了一栋大楼里面的四人公寓。照片上,阳光充沛的房间里放着两张双层床。文字介绍说,大楼里还有室内篮球场、24 小时健身房,攀岩墙等等,看上去还不错。价格是每月 1200 美元,一个床位。
我想,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培训班学习编程,合租的房间只是睡觉的地方。应该没有问题,就付款订了一个床位。
真正看到了房间,我才知道自己错了。
2、
公寓在大楼的 17 层,有两间屋子,每间屋子放了三张双层床,一共住了 12 个人,都是到旧金山寻找梦想的年轻程序员。
我的床位是下铺,不靠窗。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,即使是中午,也暗得像洞穴。一天的大部分时间,都有人在屋里睡觉。上床和下床,必须很小心,以免踩到地板上的手提箱。我们大多数人的行李都放在地板上。
厨房是共用的,水槽总是堆着一大堆餐具。冰箱里装满了每个人的食品和剩菜,散发出一股轻微发霉的味道。里面还有一些吃了一半的调味酱罐子,它们的主人早已搬出去了。
最糟糕的是,公寓不提供大楼的前门钥匙。我进入大楼的唯一方法,就是等到其他人开门的时候溜进去。然后,我走过前台保安,到电梯间,一直坐到 17 楼,偷偷从 Exit 标志的顶上取出公共钥匙,打开公寓的门,再把钥匙放回原处,供其他房客使用。
3、
培训班开始上课以后,我发现如果要完成课程,需要全部时间的投入,每天编程 15 个小时,周末可以稍稍降低到 10 ~ 12 个小时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我压力越来越大。深夜,我会感到绝望和疲惫,问自己:"我在做什么?这真的值得吗?"
公寓的所有房客都是程序员。一部分人跟我一样,想通过新手培训班进入 IT 行业。另一部分人则是全职的专业程序员,一大早出门,去附近的创业公司上班,在电脑前工作 10 至 12 小时。晚上下班回来后,他们依然会坐到沙发上,打开笔记本电脑,默默地度过一天剩下的几个小时。
我旁边的衣帽间,住着一个程序员。衣帽间是单独出租的,价格是每月 1400 美元。他每天晚上 9 点左右回家,然后坐在沙发上,给自己倒一碗麦片,默默地吃。接着,拿起笔记本电脑,走进衣帽间,继续工作几个小时,直到深夜,不得不睡觉的时候才结束工作。只有通过衣帽间门缝漏出的光,我才知道他还在工作。我住进去的时候,他已经在那里住了 16 个月,就住在一个没有窗户的衣帽间里,地板上放着一个薄薄的床垫。他为已经是独角兽级别的 Pinterest 公司工作。
4、
也许有人在这个城市实现了梦想,但我逐渐意识到,实现梦想的人远远少于没有实现梦想的人。公寓的所有房客似乎对未来都很沮丧,他们住在造假的 Airbnb,为失败的创业公司工作。
根据统计,创业公司有 92%的可能撑不过三年。为创业公司工作的那些程序员,那些比我更聪明、更优秀的程序员,不得不从一家已经失败的公司,转到另一家将要失败的公司。
或许,我不会是这种命运,也许会成功。但是,即使我能像那位 Pinterest 公司的程序员那样,赚六位数的年薪,仍然会感叹永远无法在这里买房子。我对未来到底应该持有什么样的幻想?
我的另一位室友跟雇主谈判工资的时候,被说服接受较低的工资,补偿是较高的期权。现在,他不得不每天上班 12 个小时,拿着一份非常微薄的工资,竭尽全力盼望公司不要失败倒闭。
我的上铺睡着一个 30 多岁的中国人,他对现实感到越来越抑郁,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,剩下的时间则是愁眉苦脸、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。我觉得,自己最可能变成跟他一样。
5、
我在公寓生活的时间越长,就越意识到我的梦想不可能实现。也许最后,我会得到我需要的一切,或者一份不错的薪水,但在做到这一点之前,我会彻底丧失自我,被技术世界打击和改造得面目全非。
放弃编程、搬出公寓的那天,我来到大楼的楼顶,眺望旧金山的北面。那里有大量的创业公司,可以看到它们的 Logo,各种各样鲜艳的颜色。某个地方写着"黑客之家",另一个地方写着"创业训练营",都在向年轻人兜售梦想。
里面肯定有很多聪明的年轻人,白天挤在荧光灯闪烁的办公楼层工作,晚上睡在狭小的卧室,心里充满梦想。他们不知道,自己取代的是别人留下的位置,那些人也曾充满梦想,但后来意识到不可能实现而离开,正如心怀憧憬的新房客,马上就会占据我空出来的床位。
(完)
原载 salon.com 翻译 阮一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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qixi 2018-09-13 17:38:16 +08:00
原文 https://www.salon.com/2016/12/24/hacker-house-blues-my-life-with-12-programmers-2-rooms-and-one-21st-century-dream-2/
The most likely scenario, however, was that I'd become like the mid-30s man who slept in the bunk above me. The reality of his situation slowly slipped him into a depressive state, until he was sleeping most hours of the day. The rest of his waking hours were spent walking around slumped and gloomy.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