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伟,宁老师叫你去一下。”
中午,窗外知了热啊热啊地喧闹着,太阳拼命释放着自己的能量,透过那棵梧桐,将斑驳的树影忽明忽暗地投射在阿伟的脸上。语文课代表可儿从办公室回来,路过阿伟的课桌时推了推正在睡觉的阿伟,又避之不及地小跑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。
“阿伟你又打架还是又敲诈女同学了?”体育委员大董拍了拍阿伟的脑袋,阿伟一脸不满的站起来,甩了甩头,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可儿:“我 tm 怎么知道他干吗找我?”,慢吞吞出了教室。
我们是一所民办的初中,家长总是望子成龙,不惜花高于公办学校几倍的钱将孩子送进自己心目中的好学校,阿伟处在单亲家庭,显然并不富裕,他的母亲平时总是忙东忙西,把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钱都拿出来供阿伟读书,希望他能成才,却又对他疏于管教。每次阿伟犯了事儿,他妈妈被叫来学校挨批,也只是站着唯唯诺诺,两只手不停搓着脏兮兮的衣服,甚至流出泪来,哭诉自己的苦处。老师们见她这样,也不好意思说些重话,只得叹口气,让她回去。长此以往,阿伟愈发变本加厉,有一天,老师们都放弃了阿伟,将他的座位调到最后一排,给他妈妈打了个电话,不再喊他妈妈来了。谁知阿伟竟突然收敛了起来,虽然依旧不交作业,上学迟到,但上课不再吵闹,也不再打架,只是管自己睡觉。老师们见他不再影响别的学生,虽不明就里,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。而阿伟的邻居小俊告诉我们,阿伟的妈妈以死相逼求他别再闹事,安安稳稳读完初中,才变成这样。
阿伟去了办公室回来,我们问他怎么了,阿伟一脸无所谓的样子:“没啥事儿,就是我要离开你们了。”我们愣了一会儿,直到有个机敏的家伙一声惊呼:“要分班了吗?”,大家恍然大悟。
原来,学校为了提高考试升学率,每到初三上学期,就会把一些不怎么读书的,成绩不好的落后学生从每个班挑出来,放到一个不参加中考、直升职业技术学校的班里。阿伟成了我们班的第一个。
我和阿伟也打过架,因为成绩好的缘故,老师基本都偏向我,所以阿伟看我不怎么顺眼,我也有些讨厌阿伟,但听到他说要离开,却又有些不舍得。
分班以后,我一直没见过阿伟,也没去了解他的消息。
后来,我保送到了全市最好的高中之一,阿伟保送到了全市最差学生聚集的职业学校。
再后来,初中同学会时听大董说,阿伟去新疆当兵了。我心里想:但愿严酷的军旅生活能改变阿伟的人生。
再再后来,有一天,大董组织去滑雪温泉旅行,我欣然前往,却在启程的中巴上看到了许久未曾某面的阿伟。
这次旅行不欢而散,和阿伟同一房间的小为一觉醒来发现钱包突然空了,找酒店监控却什么都没发现,阿伟偷偷告诉我们说肯定是同房另一个人小莫偷的。而这个小莫是个继承家业,开典当行的富二代。他同情阿伟,经常借阿伟钱,帮他充话费。我和大董对视一眼,叹叹气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。
大董后来私下说,阿伟突然打电话来说要请客吃饭,他和小为小莫去了,阿伟说自己找了个高材生女朋友,现在有个投资项目能赚多少多少钱,让他们投钱。他们都说没兴趣,最后随口客气一下问阿伟去不去旅行,阿伟居然说要去,所以变成这样。我问他,他请你们吃什么啊?大董一脸无奈:“路边面馆。”
前几天,小莫突然在微信群里说,阿伟半年前拿着一堆金首饰和一个 iphone7 来典当了几万块钱,说一个月肯定来赎回,现在快半年了,人影都没见一个电话也联系不到,问我们谁能联系到他,我们都和他说不可能来了,让他自己处理了得了。
我估计,我这辈子可能不会再跟阿伟有交集了。